历史的见证者 ——采访熊秉衡夫妇实录
编者按>>>
为做好政协文史资料征集工作,2017年8月底,渝北区政协教育文史委联合区委党史研究室前往重庆文理学院熊秉衡夫妇家中,收集了熊秉衡夫妇回忆资料,就建国初期江北县志达中学的革命活动情况、建国初期江北二中组建情况以及王朴烈士的革命事迹对两位老人进行了采访。
熊秉衡,现年92岁。1947年毕业于重庆市第一中学,1948年,调到江北县志达中学,协助志达中学校长王朴办校。1950年,担任志达中学校长(期间,江北一中、三中、合川中学的高中部并入志达中学,更名为江北二中),后历任江津中学校长、五七大学(现重庆文理学院)党委副书记。
熊秉衡部分
问:您今年高寿?
答:92岁。
问:您的出生年月?
答:1926年1月。
问:您小时候对重庆大轰炸情况的记忆?
答:当时我在重庆市一中读书,正好碰上大轰炸,但那半年因为我生病请假休学,没在沙坪坝而是在渠县,所以没有直接经历那个。
问:您是哪一年开始到一中读书?
答:1943年。
问:您是怎么来到当时的江北县莲华中学?
答:原来我在重庆市一中读书,我没读过大学,当时我跟黄冶是同班同学,关系要好,在班里我们前后座。我们当时还想一起考西南联大。1947年毕业后,黄冶告诉我不要去考大学了,因为当年6月我参加了“六一社”,六一举行了活动,举行了游行、罢课、罢工,后来没干成。黄冶让我不要走了,就留在四川。但是毕业了怎么办呢,不考大学的话,要找工作。于是,我到勉仁中学当代课老师,当时我一个同学的老师在勉仁中学任课一个半学期,坚持不住了,我就去替他接了半学期,教初三的数学。勉仁中学在北碚,我在那里教了半年,1948年上半年,学校给我发了聘书,当时我已经回到重庆,黄冶又对我说,不要去勉仁中学教书了,到志达中学去。我没考虑,一下子就答应了。1948年,我来到志达中学,先到初中部。我心里明白,那里有一些怎样的任务,也知道有地下党活动。
问:您是哪一年入党?
答:跟我一起到志达的有张勉同志,我们关系很好,他联系到我。1948年5月(实为4月)王朴被捕,齐亮、黄友凡等地下党人都陆续撤出,党的活动也停止了。1948年,张仲明来了,他是北区工委委员,当时北区工委成立了一个党支部。我是1949年8月入党,本来当时停止发展,所以我是特殊情况。我的入党预备期只有两个多月,当时只解决了我一个人的入党申请。
问:当时志达中学的学风校风等给您带来怎样的感受?
答:我当时还是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年轻小伙,穿着一个皮夹克,坐着滑竿到达学校,王朴同志接待了我,他笑着说我不像一个老师的样子,然后拿了一套西服给我穿上,还让我把胡须留长。平时还要去茶馆喝茶,显得学校有正规的老师。我们这批刚进去的老师经常到复兴的茶馆喝茶。后来还穿着长袍去坐茶馆。我们当时的工资就是一个月发一石五的谷子,喝茶都是开条子,没事就在街上逛。王朴就像我们的兄长一样,他的妻子褚群是学校的音乐老师,齐亮是训育主任,教务主任是谭紫光,我们戏称他为“二鼓”。齐亮给我们开会曾说,学校内正常教学,不开展党的活动,坚持隐蔽的方针。其实他们负责在校外联络,有一个邻水来的同志,负责学校的后勤。王泽泮在初中部,后来为了了解情况将他派到了乡下。还有罗朝门(音)在大足,他没有任何组织关系,只是给我们煮饭。学校还请了一些江北有名的老师,如沈从兴(音)等。原来在学校搞《挺进报》,后来《挺进报》在重庆出了问题,5月(实为4月)份王朴又被抓,就停办了。一切活动都停止了,直到1949年又重新开始活动。王朴被捕后,很多人都撤退了,黄友凡没有走。街上到处谣传王朴被捕了,黄友凡否认说,名叫王朴的人多得很,被捕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的王朴到香港做生意去了。为了证明这一点,金永华还到学校住了几天,也去街上转转,表现出思想、态度和情感上还很高兴的样子。这样来掩护学校,我们大家都对王朴一家人非常尊重,金永华对我们更像长辈一般关心。
问:当时组织在校外进行了哪些活动?
答:那段时间都没动,直到1949年准备迎接解放了,学校才开始活动,新青团、共青团在校内活动,我们把人民民主专政刻起,传阅。个别联系,不能公开。因为我们那里驻扎有部队,合川的一个部队驻在那里,江北县县长还专门来静观场开大会,宣传反共。还时常有人在教室周围转,我们教书的无所谓。
问:您觉得王朴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在您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答:虽然外表穿得好穿得端庄,但他内在很朴实,不像公子哥儿。他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在北碚就有组织关系,当时北碚联系了一些人,北碚都有些学生转过来了,黄昌龄、黄昌沛。王元喜是学生中的一个头,我就联系王元喜,再通过他去联系学生,我们不直接对接学生。有些动向有些情况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来,我就给张勉反映。王朴每次来到高中部都很关心我的工作,他听我的第一堂课是在隔壁听的,因为他不方便进教室里来,他很认可我的讲课。他平时都住在初中部,偶尔会在高中部旁边的正殿住。他奔波于重庆比较多,学校都是齐亮、李仲伟在管。
问:齐亮给您怎样的印象?
答:一位很好的老大哥,很沉着。因为我教的是数学,只要不说错话,齐亮就很放心我,平时关于党的事情都是张勉联系我,齐亮不会跟我说这些。我喜欢下围棋,我和张勉经常晚上在一起下围棋,有时候夜里12点还在下。
问:您对金永华的印象?
答:主要是解放后我对她的印象,她捐资办学校,为了党的事业不惜牺牲儿子和金钱,是一位好老人。王朴被捕后,她表现得非常好,她的态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很稳重,是个好妈妈。
问:这些人对您的影响?
答:大家对彼此的身份其实都心知肚明,但都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
问:这些人对学生老师的态度?
答:很好,很关心。
问:当时王朴被捕您知道吗?
答: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开始我并不知情,我们那时经常去王朴办的莲华公司,后来我们才知道王朴被捕了。经张勉传达,组织上让我们不要再去这个公司了。
问:王朴被捕后对学校的影响大吗?
答:影响很大,但因为上级传达要求,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理由就是被捕的不是我们学校的王朴,我们的王朴去香港开公司了。学校的老师们也照常在茶馆喝茶,下课后也照常逛街。
问:去茶馆会有意识地结识群众发动群众吗?
答:不会,我们坐茶馆只为给学校作掩护。
问:志达中学的教学理念和内容有哪些?
答:开设公民课、音乐课等,学校本身起两个作用,不能把学校搞“红”了,因为北区工委的负责人在学校,所以非常敏感。
问:当时在学校您知道哪些人是地下党员吗?
答:我晓得一些,学生都不晓得,我晓得廖炎樵、我晓得张勉,张勉他跟我联系,廖炎樵是后头来的,还有黄冶,他到初中部来了,陈枬、金敬业,这些关系都很好的。
问:您在1948年、1949年的时候已经是一名党员了,您对当时革命的胜利有哪些期待和想法?
答:那个时候给我的任务就是联系共青团,联系王元喜。到1948、1949年都晓得解放战争打到哪里来了,我们互相都在传。心情就是期盼,一定要胜利,特别是那个炮声响了,在静观听到重庆11月30日晚上炮声响了,特别激动。
问:解放前夕,在志达中学,你们做了哪些准备来迎接解放?
答:保护财产,不准破坏。还有就是要做准备,有些国民党部队退下来,从我们学校过路,这些我们都晓得,我们就稳起,因为那个时间很危险,怕乱来,那些部队就要撤走,撤到静观一直沿到华蓥方向走了,我们就做宣传准备,刻印毛主席发表的《论人民民主专政》,油印给学生学习。10月份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公开了。而且最紧张的时候,那个刘德修他管农村的工作,还背起枪找民兵,来保护学校,我们都晓得。
问:刚解放的时候,静观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答:静观来了三个解放军,有王宪增等,他要开乡长会,他们是外地人,山东人口音,找乡长开会,乡长听不懂他们的话,找到我,我去了就给当翻译,讲一句我翻译一句,实际上我在那里搞秘书工作。他们三个人来只有依靠我们这些,志达中学他晓得,学校师生关系很好。下乡去宣传,很多人都去,自带口粮,比如麦粑。
问:当时有匪患吗?
答:有,但是江北县这个事情做得好,黄远仁、封聘梁等当时跑到山上去了,要打游击要斗,后头去做工作。有些县是打起来了的,像璧山等。我们这里就做工作,叫他下来,保证他不受影响,所以江北县是搞得最好的,因为做统战工作,就把他们说服下山了。只要他们不在山上逗留,那就安静了。所以我们这个地区安宁,别的地方要差些。黄远仁、封聘梁这些大头目就被拿下山了。
问:解放过后,志达怎样完成接管成为江北县二中?
答:稍微稳定过后,学校继续开学开课。志达中学、江北一中、江北三中等老中学都安排人去了,江北一中是安排的另一个,江北三中是吴丙然去的。我就在这里,本来该动员我的,王宪增说,你就来我们这里做工作,脱产。我说,算了,我教书教惯了。后头我周围那些人都走了,张勉也走了,去重庆接上关系了,张仲明也离开了,个人都有个人的关系,都接上了。后来张勉穿个黄色衣服回来了,他在搞报纸,当记者。都走了,那我这个学校怎么办呢?我说算了,我就留下来。只有我一个人了,那些都不在,陈枬、金敬业在上头来了一段时间,结果又调走了。敬业调到共青团去了,陈枬调去公安局去了,他们都有工作了,都脱产了,我说我就在学校,这是1950年的事。那些都去想办法了,张勉为这个事情到处去找关系,不是正常的组织关系,张勉被告知不行,不能去,他后来还很有意见,说别人都去联系上了,那我们去联系过后为什么又不同意,所以张勉后来去璧山报到,在璧山的宣传部工作。他本来是搞记者的,后来不适应,就回到学校来了。最后还停了他的组织关系,他很有意见。我留在学校,就让我负责,就把正本中学接过来,初中部搬上来,迁校,因为初中部跟高中部隔得远不好管。怎么搬?就像蚂蚁搬家一样, 30里路,一张桌子一个板凳地搬,通通都搬上来。招生就是现有的学生出去贴广告招生,甚至贴到北碚那些地方去,还是有学生来,所以学校就办起了。
江一中在江北城,没在土沱。江三中吴丙然去了,那是女子中学。当时区中都没得,后头才有区中。
问:志达中学为什么改为江二中?
答:江一中牌子是原来的老牌子,所以志达中学是江二中,江三中在洛碛,这就是三个学校。为什么要合并呢,因为高中很多学生都去参加工作了,有些教书去了,有些参军去了,学校班数少开不起,所以决定合校,就把合川中学的高中部,江北一中的高中部,江北三中的高中部通通都合到二中来。因为二中是地下党办的学校,川东行署晓得,挂了号的。合到这边,又给这里拨款,修房子。后头成为川东区农村的重点中学。
问:当时志达中学有档案移交吗?
答:有团的组织,学生中没有党员。应该有档案那些。
问:在江北二中您推行的教学理念是什么?
答:对学生要爱,要当自己的子女兄弟一样对待。有些读不起书就支持一下,有些学生就在学校煮饭。学校没钱,大家就来赞助。
问:解放后你们有工资吗?
答:没得工资,就是发一石多米。1956年定级,中学的校长至少是15级,县委书记才16级,所以重庆给我们定级也是15级,但我们自己觉得高了,县委书记才好多,所以给我们定成16级。好多年后,普遍停一级又变成15级。
问:刚解放时江北县教育界的情况?
答:当时就三所中学,我走以前才开始有区中学了,区中学相当于初中。
问:您是什么时候离开江北县?
答:1955年把我调到北京去学习,我们地区去了四个人,学了一年,去的是教育行政学院。我们得了文凭,因为我没有读过大学,就是教育行政学院毕业。1957年就把我调到江津一中当校长,所以我在江北待了10年。我这一辈子,江北10年,江津20年。1957年调我到江津,1977年调我到这里,建了个学校,黄兴华(音)是学校的书记,我是副书记主持工作,黄振禄(音)是副校长。后头地市合并,黄兴华调到重庆去了,正式任命我为书记,黄振禄又是校长。
问:您后来回渝北区(原江北县)多吗?
答:多,基本上一年就要回来一两次,有时候是老同志聚会。
问:谈谈您对渝北中学的教育和发展的想法和建议?
答:原来一直想把王朴的精神带到中学去,所以我们都鼓励把渝北中学改为王朴中学,后来校长不接受,我们就算了。
熊秉衡妻子部分
问:您对王朴妈妈的印象?
答:王朴妈妈金永华是学校的董事长,我们都觉得她很开明,大家都很尊敬她,觉得她在静观来办这个学校对我们特别是女性是很大一个解放,没得她来办学校,我们不可能出去读书,只能在本地读书,那个时候比较封建,女娃娃一般都不准出去,本地的还相信这个学校,觉得可以,男女学生管得好,才准我们读书。我们女同学就住在学校里头,挨到一个庙,庙的下面就是我们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就是一个通道过去,在一个平房里面住。还是管得比较严,女生宿舍专门有一个婆婆来管。管得比较严,我们这样的家庭才准女娃娃出去读书,不然就不准读。原来我们最多读个初中,正本中学就可能读不成,我父亲管得比较严,当时想去读正本中学都是一个亲戚去给我父亲说让我去读点书,说女娃儿就是读个陪嫁书,读点书好嫁人,这样我才读了初中。
问:您对王朴的印象?
答:王朴来接办志达中学过后,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听他讲话讲过一次,很中听,觉得这个校长的话和学生的话很接近,就不像有些学校的校长,校长就是校长,他跟我们还是比较接近。我记得他讲学校有几公开,教育公开,还有学生在食堂的生活公开等,就是说食堂由学生派代表来监厨,比如食堂办得好不好,食堂的师傅是不是认真在办,每顿饭菜是不是足量,油盐这些是不是放得可以,或者有所贪污这些,就选学生来监厨管这些。
问:周围同学对校长的印象?
答:同学对校长的印象还是好,觉得他这个人是一千多石谷的家庭,也没把校长和学生的界限分那么明显,虽然不像同学跟同学之间打得那么火热,但跟我们学生还是比较好的,学生很信任他。他在学校没得好久就被捕了,我们还不晓得,回想王朴校长的话,还是很感动,觉得他对我们学生的生活、学习这些很关心,我们很合得来,但是没得好长时间就没在学校了。据说王朴校长就是那一次开学过后给我们讲过一次话,就被逮捕在白公馆关起,但我们不晓得,就说他去香港做生意了,我们很久没看到他。
问:您读书的时候学校开展了哪些进步活动?
答:办壁报,每个班的学生都办壁报,我们女学生还专门自己办了个报纸,叫垦根地。我们女学生也办报,跟班上的男同学一起也办报。那个时候同学跟老师没得好大的差距,好宽的鸿沟,都像兄弟姐妹一样。所以我们觉得学校还是很可爱的。家里又不准出去读书,就在这个学校读都觉得多好的。壁报办的内容一个是学习心得,有时候还有一篇对社会有哪些看法,有哪些不满,社会上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但那个时候国民党反动统治还是比较严,过于说这个社会不好,说国民党不好的话,那就不杀头也要坐监了。但我们在学校,王朴校长首先就说了,我们教学民主,学生的生活民主,还有一个民主,共三个民主。我们听起来就觉得很亲切,这个学校就不像那些学校一样,你是学生就当学生,老师就是老师,校长就是校长,校长和老师就要管我们。王朴校长来接管学校过后,学校民主生活是比较好的,学生跟老师跟校长感情上都比较好,所以学生跟校长老师基本上能打成一片。
问:您印象最深刻的老师?
答: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校长,因为他说到三个公开。我们就觉得这个学校不像其他那些学校说什么公开不公开,把学生管得多紧,这个学校虽然管得紧,但是那些学校管紧了你就不能说话,我们这儿可以说。我们在这个学校说话,跟老师跟董事长在关系上都比较融洽。因此我们觉得在这个学校读书还是很好的,学的知识也比较丰富,我们觉得很满意。
问:当时学校开设了哪些学科?
答: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还有公民课,但公民课没开好久。王朴这个学校不像有些学校,不办公民课。公民课就是我们学生还可以发言,对学校对社会还可以说点什么,假如说有不满的地方,我们还可以说,像那些学校你有不满的地方就不敢说。反正那些你看起来不对的地方,对群众没有好处的地方,不敢说。
问:您的出生年月?
答:1929年11月28。今年88岁。
问:您小时候对重庆大轰炸的印象?
答:静观隔重庆不很远,也不很近,有120多里。飞机来了我们还是躲警报,在静观都有修防空洞,日本飞机来了就躲警报。我们那时候还小,才12、13岁,又没听说过飞机,我们就在家后头一个叫黄桷堡的地方,很多小娃娃一起,看到飞机飞成人字形、品字形,我们就在地下吼,暗蛾来了哦,暗蛾来了哦,大人看到我们吼暗蛾来了说早些不喊,那是日本飞机。那时候不晓得,所以日本从我们那里过的话,我们小娃儿以为是暗蛾,后来就晓得是日本飞机了。后来一拉警报我们就不出去耍了,修的防空洞离我们几里路,我们就跟大人一起进防空洞。我们那个防空洞在乡头要好一些。飞机没来还可以出来耍一下,透个气,听说重庆的防空洞,飞机紧到不来了,但防空洞里面的人又不准出来,有些人就在防空洞里面闷死了,很惨。有的就抠自己的心脏,有的就抠人家,互相抠,死了很多人。我们静观的防空洞热天没有拉警报的时候,那些有钱人还到防空洞去办饮食吃,在里面歇凉。
问:当时日机在静观投弹没有?
答:投过,不是投到我们街上,是投到隔城有十多里路的地方。为什么投到那里,因为那时候是7月,七月半烧符纸,烧符纸燃起的火,那就给日本飞机做了信号,他们就在这里投了两颗炸弹,炸了一个,另一个投到稀泥里没有爆炸。炸弹爆炸后,隔十几里路的家里的门窗都损坏了。那阵我们小的时候,日本飞机来了的话我们也没怎么躲,反正我们娃儿家还是在门前耍,只是有些大人知道了,那是日本飞机要丢炸弹,赶快招呼我们这些快点进来,不要在门口吼,等会儿丢炸弹要炸死人,这样子把我们吓到了,听到拉警报,我们就不出去了,或者跟大人一路就在防空洞那里躲起。
问:当时对日本人有什么感受?
答:愤恨,但是日本人没到我们那个地方来,我们就听说他们在重庆丢炸弹要炸死好多人,特别是丢在防空洞的门口,那就不得了了,那整个防空洞的人即使不炸死,闷烟闷都闷死人。我们还是很恨日本,特别是恨日本飞机从我们那里经过。
问:飞机飞得高还是矮?
答:它要丢炸弹的时候就飞得矮,不丢炸弹还是飞得高,所以我们小娃儿都以为那是暗蛾,说暗蛾来了,暗蛾来了。
问:看得清楚飞机上的图案吗?
答:飞机飞得矮的时候看得清楚那个国家的国旗,那个红团团。那个国旗就在飞机门前贴起的,还是看得到。
问: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您是什么感受?
答:开始不怕,管它是爆什么,没什么感觉,后来知道这个是炸弹爆炸响,后来才害怕,害怕炸弹丢到我们这里,就不得活了,还是很怕死。